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望著鏡子裡的自己,我皺了皺眉頭。
倒不是因為有了一點年紀,我一直保養得不錯。
 
依稀記得在某個長輩的葬禮上,
和哥哥聊到:欸,你覺不覺得奶奶的姊妹們怎麼好像越老長得越像啊?"
後來,到了去年爺爺過世的時候,
我突然發現,母親和她的兄弟姊妹也都長得越來越像。
 
明明只有大概1/4~1/5的人生是生活在一起的而已。
而且,以前長得一點都不像啊?!
 
我之所以用"母親"這個字眼,是因為我和"她"的關係絕不算好。
雖然也沒有說糟到了極點會惡言相向這樣。
 
不知道為何,從小我就和母親不親。
我不想寫"花系列"或者是"甘味人生"之類的灑狗血爛劇情。
不過我的家裡的確就是大概是像那樣,
惡毒的奶奶、外遇的父親、瘋狂的母親。
詭異且不平靜。
 
我也不是個溫順的孩子。
經歷了三年國中的叛逆生涯後,
我早早的便被送離開家到國外去唸書。
很少回家,頂多就是過年過節打個不知所謂的道賀電話。
 
一直到成年後回到臺灣,才和母親稍微有交集。
應該也不能說有交集。
基本上可以說是"你問我答"的這種境界。
 
在我家裡,如果被問了問題"知不知道?","聽到了沒?","懂不懂?"
如果你的回答是"嗯。""喔。""好。"都是不及格的答案。
你得按問題回答"知道了。""聽到了。""懂。"
沒有所謂自己的意見。
如果你想說出自己的意見,你可能被任何她手上拿到的東西給扔到。
或者是歇斯底里的瘋狂哭喊。
Anyway,簡單來說就是"少說為妙,不說最好。"
 
歷史上有一個人我覺得他是真英雄,那就是呂布。
而我覺得我哥哥就是呂布投胎轉世的。
雖然沒有逢人就能叫乾爹的本事,但是識時務者為俊傑。
我哥哥是很有能力跟我母親溝通的,
簡單來說就是他很擅長"迎合"。
 
而我就不怎麼擅長了。
所以通常我都是能閃就閃,能避就避。
即使非要到場的場合,例如某些長輩的葬禮。
我基本上也是不回家的,能外宿就外宿。
 
母親在十幾年前就抱怨過覺得我不關心家裡。
可能覺得我太少打電話回家,或者即使打回家也只是問說"家裡都好吧?"
事實上我也就只能問這些,不然我不知道還有甚麼好問的?
 
小時候家裡的體罰工作除了母親的歇斯底里外,基本上由父親來執行。
軍官退役的父親體罰一定都是兩個一起(除非是某個人犯了特定的錯誤)
但是父親也很為這個體罰而頭痛,
因為如果體罰是蛙跳、半蹲這些體力活,通常以我的個性一定會硬ㄍㄧㄥ過去,
但是身體不好的哥哥可能就很容易受不了而暈倒這些的,
(雖然我至今仍然懷疑這個的真實性)
如果使用的是藤條家法,我的體質隨便一碰哪個地方基本都受傷了,
用打的我一定是傷痕累累,但是哥哥就像沒事人一樣。
不過這些是題外話,不管是體力活還是皮肉傷對小孩子來說都是一下就過去了。
受傷也是過兩天就好了的事,我自己覺得對心理影響不大。
 
但是母親的歇斯底里又是另一回事了。
看著白天忙碌工作的母親還要遭受婆媳之間、夫婦之間的問題,
想當然結果會是很抑鬱的吧。
但是把這些氣出到孩子身上,還是隨時隨地都可以爆發,
那是會造成心因性的問題的。
雖然我很同情母親,但是一方面又對母親充滿了怨懟。
而這之間又完全沒有溝通的餘地。
 
我在很小的時候就立志以後不要做這樣的母親。
然後大一點了以後,我立志我長大不要結婚。
再更大了一點,我就很確立自己這輩子絕不生孩子。
 
後來我發現自己是不想要做像母親這樣的人。
 
現在我和母親基本上是沒有溝通上的問題。
因為我們基本上不來往。
 
原本小時候和哥哥處得很好。
不知道為什麼長大以後也漸漸的疏遠了。
可能是因為有一年過年我回家和哥哥拍了張合照,發現自己竟然和哥哥長得有點像。
 
原則上你要說這樣的我是個完全沒有問題的人那當然是不可能。
我盡可能的和母親,和那個家脫離盡可能的關係。
這一方面是心理諮詢師給我的建議,
為什麼會有心理諮詢師呢?因為我也病了。
醫生用了"雙極性情感障礙"這個對我來說非常曖昧的字眼來定義我的病。
是甚麼都好,我也知道自己有病,我每天不斷的在檢視自己。
 
我的一生活到現在,一直很努力的克制自己不理性的一面。
當然我有快樂的時候,但是真的要我說的話,講到最後也是會變成不快樂。
但是我不快樂的時候,我曾經試過用酒精麻痺自己,
(但這方法真的蠻花錢的),嘗試用藥物麻痺自己(但是又活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),
我還是選擇清醒的活著,幸好我的人生大部分時間是獨居的,
就算說起酒精中毒或者OD、自殘的經驗我也都用自娛娛人的方法笑說那時還年輕。
 
我清楚的知道某些方面我還是像母親的。
雖然我嘗試以open-minded的方式和人相處,但終究還是你說你的我活我的。
我會歇斯底里,但僅限於很親密的人。
啊~~這樣的我有時真的很像母親,而我也不時為此苦惱著。
 
我不要像她,我不要像她,我不要像她,我不要像她。
但畢竟是她生了我養了我,縱使我再不願意我也已經存在這麼久了。
 
去年表妹結婚時,因為是我最疼愛的表妹又要遠嫁到韓國,
所以遠在世界各處的親朋好友都回來了,我也不免得去幫忙收禮金。
那天我幫坐在對面的哥哥和弟弟拍了一張照,
回家仔細端倪以後我倒抽了一大口冷氣。
 
哥哥什麼時候變得和我那麼像?
 
當然,我沒有和母親拍照,也沒有捱著哥哥拍照。
而且我有多年來作為女人的喬裝--"化妝",
所以當然也許即使一起拍照也不像也不一定。
 
我拿出十六年前的自拍照和現在的自拍照,
一樣的角度一樣的髮型一樣只有淡妝,的確一點不變。
但你我她他她他她他她他她他她他她他都知道,
這些自拍照都是騙人的。
 
今天我閒著沒事,嫌瀏海太長又懶得剪。
乾脆把劉海紮起來,一進電梯稍微往鏡子裡一看,
那真是不只倒抽冷氣那麼簡單的事,
簡直活見鬼了我,我看到一張和母親幾乎相同的臉。
只是那張臉上掛著鼻環,清楚的告訴我:這是你。
 
晚餐我食不下嚥,縱使我再怎麼不想要不像她,為什麼我又那麼像她?!
我開始覺得臉上一下漲紅了一樣,又癢又痛。
彷彿這張臉不是我的,不該是屬於我的,我不要這張臉是我的!
 
我拿起桌上大把的美工刀,對著自己的臉劃下去。
橫的、直的、斜的,畫花了我整張臉,
血流得我的眼皮都要張不開,可是我心裡還是不斷的浮現那張臉!
那張我憎惡的臉!接著我拿著榔頭往我高高的顴骨不斷的敲,
"咚、咚、咚"伴隨著破裂的聲音,我心裡的情緒高漲了起來!
 
我不要!我不要!我不要這張臉!我不要這張臉!連骨骼都不要!
不要臉!不要臉!不要臉!不要臉!不要臉!
當鼻樑斷裂我失去意識前,我記得的只有...
 
不要臉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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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Cheeno033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